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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宫,阴郁气息笼罩着整个内殿,宫人们从内到外瑟瑟跪了满地。
湘妃躺于绯色纱帐之中,面墙而卧,神色痛苦。
巫王侧颜冰冷,沉眉立在帐外,墨眸深处,一股戾气汹涌翻滚。
面对君王震怒与质问,最终,还是白芷斗胆抬首,红着眼回禀:“昨夜回宫后,娘娘就突然心口疼痛。
奴婢们本欲请医官过来,娘娘却说无妨,怕消息传出去,惊扰王上休息。
谁知,今日午后,娘娘浑身上下都开始窜着疼,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巫王脸沉得似要滴出水来,负手于帐前踱了两步,忍不住转身,神色紧张不安的问正跪地诊脉的景衡:“怎么样?湘妃可有大碍?”
景衡忙垂首答道:“娘娘脉象紊乱,忽虚忽实,忽弦忽洪,只怕,是风邪入体之兆。”
巫王皱眉,又命其余几名资质较深的医官上前诊脉,所诊结果皆是风邪入体、原因难辨。
医官们聚在一起商量了半晌对策,最后,都表示必须做进一步观察,才可确认发病缘由、辩证开方。
巫王最看不惯这些推诿之辞,便将目光投向景衡,景衡认命般叹了口气,惭愧点头。
连景衡都束手无策,必是真遇到怪症了。
巫王神色顿时郁郁起来,烦躁的扫视一圈,正待发火,湘妃忽然挣扎起身,掀起纱帐一角,露出惨白玉容,冷声道:“王上不必费心了。
这是臣妾从娘胎里带的病根,本就药石无灵。”
“幼时,臣妾外出玩耍,不慎发病,幸被一游方僧人所救。
那僧人说,臣妾天生福薄,命犯火厄,须日日进露水于观音佛像前,方可保住寿数。
归家后,臣妾依言而行,果然没再犯过病。
可是,入宫以来,臣妾便荒废了此事,再无去佛前进过一滴露水,这一遭犯病,只怕,是观音大士降罪来了。”
说罢,她便攥紧纱帐,剧烈的咳了起来。
巫王踢开两名宫人,猛地掀帐,心疼不已的湘妃揽在怀里,满目愧疚:“都是孤考虑不周,害你如此。
孤立刻命人去采集露水,供于观音像前。”
湘妃却摇首,玉容之上,透着看透生死的通达:“且不论,此事,须臣妾亲为,他人断不可代劳。
那观音像,须是金身才行,铸成至少要半月。
宫里尚俭,最忌浪费金银,哪里有现成的金身观音呢?”
说到此处,她惨然一笑:“臣妾福薄,只怕,这一世无缘相伴王上了。”
“不许胡说。”
巫王更紧的揽住怀中女子,叹道:“孤知你素来刚烈,可世间事,不试试,怎能轻言放弃。
这宫里虽没有现成的金身观音,可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湘妃眸间终于绽出一缕光彩:“何处?”
“南山寺。
先王曾铸观音金身于大雄宝殿。”
巫王若有所思,缓缓道。
湘妃惊得咳了起来,道:“听说,南山寺乃国寺,专镇四方妖邪鬼魅。
臣妾出身卑贱,以蒲柳之躯侍君,已被垢为祸水,岂有资格入国寺祭拜?”
揽着她的宽厚手掌立刻紧了一紧,湘妃仰起头,只见那向来俊朗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竟轻勾起唇角,刀锋剑刻的眉峰晕着一团柔和,道:“上天垂怜,让孤得遇佳人,便是娥皇女英,又如何与之相比?别说区区南山寺,就是云宫天阙,孤也陪你去闯。”
“谢王上。”
湘妃紧捂着心口,黛眉颦起,偎入巫王怀中,颊上泛起一抹淡柔模糊的笑。
酒尽,已近子时,寒月悬于中天,流彻而下,照得整个兰台如积水般空明。
子彦轻整雪衣,眉如浅墨,静立在日晷之旁,目视沉沉夜空,似有所触。
南山寺夜半钟声遥遥传来,沉重悠远,回荡在天地之间,打断了他翻飞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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