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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承认,高压电流类似歌德,传递给我一种世界感,可是,这女人的手指却触动了我的心,即使我把这个被疏散的女人想象成男人时也是一样,因为这样更合我的意。
为了拿定一个主意,也为了进行类比,需要把我变成约里克,把那个女人——半截在墓里,半截在锌制箱子里——变成男人哈姆莱特,如果愿意说哈姆莱特是个男人的话。
我,约里克,第五幕③,小丑,“我认识他,霍雷肖④”
,第一场,我,在这个世界所有的舞台上出现过——“唉,可怜的约里克!”
——我把我的脑袋借给了哈姆莱特,这样一来,某个叫格林德根斯或者劳伦斯-奥立佛⑤先生的人在扮演哈姆莱特时就得考虑一下:“你那些令人捧腹的笑话,你那时的上窜下跳,又到哪里去了?”
——我拿着我的义务劳动局铁铲上面的格林德根斯扮演的哈姆莱特的手指,脚踏着下莱茵褐煤矿区坚实的土地,站在矿工、农民及其家属的坟墓之间,俯视上奥森姆村的石板瓦屋顶,把这座乡村公墓变成了世界中心,把发电厂变成同这个中心对立的、令人钦佩的半神半人的中心,耕地成了丹麦的耕地,埃尔夫特成了我的贝尔特海峡,在此地腐烂了的一切,都是在丹麦人的王国里腐烂了的——我,约里克,在我的头顶上方,高压,电流,咝咝响,在歌唱,我并没有说是天使,然而,伸向地平线的高压线路里的强电流天使在歌唱,电路通往科隆、它的火车站以及旁边的哥特式怪兽⑥。
强电流天使给天主教会顾问处供电,在萝卜地上方的天空中,可是尘世却提供煤块以及哈姆莱特的而不是约里克的尸体。
与该剧无关的其余的人们,必须待在下面——“使他们到了这样的地步……余下的便是沉默”
——用墓碑压在他们身上,如同我们把辉绿石碑重重地压在弗利斯一家头上那样。
我,奥斯卡-马策拉特,奥斯卡-布朗斯基,约里克,对于我来说,一个新时期开始了。
可是我几乎没有意识到它,在它过去之前,匆匆地观察着我的铁铲上的哈姆莱特王子的断指——“他太肥,呼吸局促”
——我像第三幕第一场里的格林德根斯那样观察着,提出了生死存亡的问题,又屏弃这种愚蠢的提问,而把更具体的事情罗列在一起: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的打火石,我的尘世的和天上的假想父亲们,我的外祖母的四条裙子,照片上我的可怜的妈妈的不朽的美,赫伯特-特鲁钦斯基背上的伤疤迷宫,波兰邮局里吮血的邮件篮,美国——同驶往布勒森的九路有轨电车相比,美国算得了什么,我让时而还清晰可辨的玛丽亚的香草香飘向呈现为疯狂的卢齐-伦万德的三角脸,请那位给死亡消毒的法国戈德先生去寻找隐蔽在马策拉特气管里的党徽。
我冲着科涅夫,更多地冲着高压电线杆说——因为我正在慢慢地拿一个主意,然而又感到有必要在拿定主意之前按照戏剧的需要提出一个问题,怀疑哈姆莱特,颂扬我,约里克,是个真正的市民——我对科涅夫说,因为他在叫我,因为我们必须把辉绿石碑同基座接合起来。
我被最终成为一个市民的愿望所打动,小声地说——也许是模仿格林德根斯,虽然他不大可能扮演约里克——我隔着铁铲对科涅夫说:“结婚呢,还是不结婚,这是一个问题⑦。”
——
①指矿上把煤块作为实物工资分发给职工。
②指战时从德国西北部遭盟军频繁轰炸的城市疏散到东部农村地区的妇女与儿童。
③此处是对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第五幕第一场“墓地”
的诙谐摹仿。
引号中的话都是剧中哈姆莱特的台词。
④《哈姆莱特》一剧中的两小丑之一。
⑤劳伦斯-奥立佛,著名电影明星。
⑥指科隆大教堂。
⑦这里像仿效莎士比亚《哈姆莱特》中的名句:“活着呢,还是去死,这是一个问题。”
自从发生了对面的公墓上那次转变以后,我不再去韦迪希的狮堡舞厅,中断了同长途电话局的姑娘们的一切联系。
她们的优势就在于迅速地、令人满意地接通电话,建立联系。
五月,我给玛丽亚和我买了电影票。
看完电影,我们去餐馆,吃得比较好,我跟玛丽亚聊天。
她心事重重,小库尔特的打火石来源断了,人造蜂蜜的生意也不行了。
几个月来,我,如她所说,一个弱者,承担着养活全家的责任。
我安慰玛丽亚,说奥斯卡愿意做这些,奥斯卡喜爱承担重大的责任胜过其他一切,恭维她的容貌,末了,我壮起胆子,向她求婚。
她希望有段时间考虑考虑。
我提出的约里克的问题几个星期得不到答复,或是她避而不答,最后却由币制改革①作了回答——
①指1948年6月美英法三国占领区实行的币制改革,用德意志马克取代贬值的帝国马克。
玛丽亚向我摆了一大堆理由,说话时摸着我的衣袖,叫我“亲爱的奥斯卡”
,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实在是太善良了,请我谅解,请我今后继续保持纯正的友谊,祝愿我成为石匠后万事如意。
在我再次追问之下,她拒绝了同我结为夫妻。
就这样,约里克没有成为体面的市民,却变成了一个哈姆莱特,一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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